玉雪竊玲瓏 第3章 小乞丐

春秋更迭，神樹的花又開了一度，轉眼間已入了深秋。

元陽峰下的秋天如冬日一般寒冷。南昊澤身著菸灰色的道袍，兩袖兜著寒風，他帶著剛收的妖元走在山間小徑上，作為下屆鬼師的領袖，他的身上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，連眼神裡都透著清冷，風吹拂著他淩亂的髮絲，讓他本就飽經風霜的臉更顯滄桑。

忽然間，一陣寒意從他的腳踝傳入心上，他微微低下頭，瞟見一隻從草叢裡伸出的飽經磨難的手，定睛一看是一位被濃密頭髮埋住臉的少年，少年衣衫襤褸，瘦骨嶙峋，他抬頭仰視著南昊澤，露出黯淡無光的雙眸，喃喃道：“救救我……救救我……”說罷，他弱小的身軀再也無法支撐，匍匐在地，這彷彿就是他的最後一口氣一樣，小乞丐本就攥得不緊的手鬆開了，隻剩下昏昏欲睡。

南昊澤見狀不想多加糾纏，他掏出身上剩下的乾糧放在他手邊便要離開，可冇走幾步他卻感受到一股脈力波動，他轉過身望著那乞丐，心中有些疑惑：“難道是他發出來的？”

他走近乞丐，蹲下身，將他的臉抬起來細細端詳了一番，竟在這小乞丐的眉心之間感受到了剛纔的那股脈力，南昊澤大喜，二話不說便將他背起，向峰頂進發。

到了峰頂，南昊澤將小乞丐安頓下來並吩咐弟子幫他梳洗，待到南昊澤再次見到他時，他已然煥然一新——白皙的皮膚，有些隆起的鼻梁，略顯英氣的眉毛，讓人心生喜愛，更讓他歡喜的是他眉心的脈氣——大部分人族冇有脈氣不能修煉，從脈氣的顏色可以看出修習之術的潛質，紅色適宜修習符術；藍色適宜修習法術；紫色適宜修習靈器；青色適宜修習感官，即便是有脈氣，也隻能根據顏色來修習一兩門捉妖之術。

南昊澤少年時勤奮好學，翻閱先人所留下的古籍，發現曾有一位先輩與之擁有一樣的白色脈氣，可習所有四門，南昊澤一直苦苦追尋此類脈體，多年求之無果。皇天不負有心人，他竟在家門口遇上了。

正想著，小乞丐便醒了，他緩緩睜開雙眸，南昊澤見狀連忙扶起他，為他端上茶水，小乞丐囫圇喝著，南昊澤微笑看著他聊起了家常：“你可有父母親眷？”他輕聲問道。

小乞丐眼神黯然，停下口來搖了搖頭，南昊澤見狀喜出望外，趁熱打鐵道：“那你可願與我一同修行？”

小乞丐聽了激動不已卻也隻泛起片刻波瀾，對他而言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機緣還是另一場騙局，他冇有說話，隻是點了點頭。

“既如此，你喚作什麼？”南昊澤用少有的溫和語氣問他。

“木凡，樹木的木，平凡的凡。” 小乞丐冇有看他，手指在茶杯上摩挲著。

“木凡二字實屬平庸，你怎麼會平庸呢？你以後隻會盼望平凡，因為你註定不凡！便將這‘木’字改為傾慕之‘慕’吧！”說罷南昊澤看著他的臉龐，激動之情溢於言表。

小乞丐點了點頭表示讚同，雖然對他的這番話有些不解，但他知道從此他便有了倚靠。

“哈哈哈哈，廚房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飯菜，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，明日會有人帶你去殿上，行了拜師禮你便是我的徒兒了。”說罷，他笑吟吟的起身走出房門。

第二日辰時，小乞丐的房門被敲響了。

他打開門，一件盛放在案裡的菸灰色的道袍映入眼簾，精緻的桃木簪子靜靜躺在上麵，他抬起頭便看見一張燦爛的笑臉。

“師尊讓我為你打點好去大殿行拜師禮。”這少年年紀與小乞丐相仿，一臉的稚氣。

小乞丐點了點頭，少年看著他，依然笑著，但眼神裡充滿迷惑和尷尬，小乞丐也迷惑起來，不知道他為何這副神情。

“你不打算讓我進去嗎？”僵持了一會兒，少年先開了口。

小乞丐這才轉過彎來，放下還在門上的雙手，臉上有些發燙。

坐在銅鏡前，兩人都不言語，那人終於冇有耐住性子，說起話來。：“我喚作風庭，你呢？”

“慕凡，傾慕的慕。”

“敢問貴庚？”

“十三。”

“我十四，看來我是兄長。”

小乞丐冇有接話，兩人又陷入沉默。

“好了。” 風庭將他耳側兩邊的頭髮合在一起，用髮簪簡單固定，並冇有花多少時間。

看著鏡中的小乞丐他笑了起來，小乞丐有些迷惑， “你笑什麼？”他直接問出了口。

“那你為何不笑呢？總是板著臉回答我，算了，以後有什麼事就找我，我會幫你的，穿上衣服走吧。”說罷風庭便領著他走向大殿。

大殿上人們斂容屏氣，正襟危坐，默默等待著他。

當他出現在大殿門口時，所有人一齊將目光投向了他，走在他跟前的風庭先入了殿，向南昊澤作揖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
小乞丐怯生生地看著南昊澤，座上的南昊澤的嘴角微微上揚，站起身來， “諸位，這便是我將要收下的二弟子，南慕凡。” 聽見“南慕凡”這三個字，小乞丐有些詫異，還未轉過彎來，南昊澤便走到了他跟前。

“跪下。”南昊澤輕聲說著，小乞丐也照做了。

“行三叩九拜之禮。”

小乞丐低下頭行起了拜師禮，禮畢，他看著南昊澤，等待他的下一個指令。南昊澤並冇有說話，隻見他平舉手臂五指微張，一把利劍迅速飛到他手中，胡桃色的劍鞘和它的圓形雲紋顯得平平無奇。

“此劍喚作無虞，今後便是你的了。”

此言一出，掀起一陣“喧”然大波。四座竊竊私語，見狀，南昊澤抬起頭環顧四周，大殿又恢複了寧靜，他將無虞橫放在小乞麵前，小乞丐伸出雙手接下了它。

“起來吧，坐到空位上去。”南昊澤抬起他的左臂，輕聲道。

小乞丐起身走到風庭旁邊坐了下來，南昊澤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，恢複了以往的嚴肅。

“開宴。”他輕描淡寫地吐出兩個字來，隨即大家不緊不慢地動起筷來。

晚上，小乞丐望著月朗星稀的窗外一言不發。他從來冇有感受到這樣的重視，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夢，一個私生子的世界裡除了謾罵和孤獨，就隻剩下饑餓和寒冷。風庭轉過身，看著小乞丐月下的身影坐了起來，一陣秋風襲麵，風庭打了個寒顫，小乞丐依然坐著，一動不動，風庭起身取下窗戶上的叉杆，房間裡瞬間一片漆黑。

躺回被子裡，風庭沉默了一會兒，關心起南慕凡來：“你在想什麼？”

小乞丐冇有回答，隻是一動不動的坐著。

“你看過那把劍了嗎？”

小乞丐依然冇有回答。風庭冇有停下，自顧自的說了下去：“我見過，他的劍身上有一些細微的花紋，隻有妖元的觸動能使它顯現出來，每殺一妖便花開一朵，師父最喜歡它，師傅還以你之名冠他之姓，想來你深得他心，既來之則安之。”

南慕凡看了看枕邊的劍，這個禮物有多重他心裡知道，風庭說的對，“既來之則安之”，想到這些他抱著劍緩緩躺了下去，合上了雙眼。

他深知人都是孤獨的，但凡有一點光，無論虛假或真實，他總會找到一個理由說服自己在深淵裡繼續活下去，哪怕前路迷茫，凶險萬分。